第一卷 昆仑血 第二十八章 夏花秋叶-《星空烂漫》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切芙媞瞧着身边激浪翻涌的河流和悬挂在河流上的红彤彤的旭日,百感交集。那河几乎已成了她久远而漫长的记忆。记忆中的名字和记忆中的河流原本是陌生的,却依然亲切,犹如两个纠缠状态下的量子,即便相隔上万光年,也要同生同灭。

    她斜靠舷窗,望着窗外深黑的太空和被蓝色大气层包裹着的蔚蓝火星,等他醒来。虽然距离遥远,但火星上的高山平原大海仍历历在目,特别是绵延六千多公里太阳系最深最长的水手大峡谷和穿透大气层的奥林匹斯山在深黑太空的衬托下更为壮丽。尽管包括舷窗和星空在内的所有景色都是虚拟的,但手机的智能环场布景功能却仍让她体会到真实的情感慰藉。她把房间调成温馨的暖色调,以便与身上淡雅而鲜亮的黄裙相衬。

    战斗还没结束呢,得完成最后的征服壮举才能宣告胜利。她从心里瞧不起水分子女人。她们只会被动地等待男人的赐予,以为时间无限漫长,青春无限美妙,而对于男人的背弃,除了发癫耍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会什么呢?男人就是动物,只有征服,才有驯服。不是吗?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知道他醒了,想起他一整晚的神魂颠倒,嘴角不由泛出笑,更为自己修长而性感的身体自豪。她深信水分子女人绝对给不了他这种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欲仙欲死的爱的癫狂,她们不配,不过也很清楚即将发生的战斗将同样是凶猛而激烈的。

    她很快听到了他的咆哮声怒吼声,连同稀奇古怪的自责,暗暗好笑。水分子人类就是这样,要么极为偏激,要么十分软弱,与其他任何一种人类比较,注定是低等而该淘汰的。可创世主却为什么特别偏爱他们呢?他仍在胡言乱语,又吼又闹,竟然敢抱怨把布景换成了桑干河,还天真地以为他仍是这房间的主人。真是个孩子!

    她相信她对他故意表现出的冷落和不屑一顾会让他更愤怒,而美丽迷人的背影也一定会让他在愤怒中自惭形秽,深紫色翻毛丝绒风褛足够勾勒出绝美的玲珑曲线和高挑身材,凸显出无坚不摧的柔美气质。她计算时间,相信他三分钟内一定会冲过来。结果还没到三分钟,他就站在身后,可也只敢站在身后,连多靠近一步都没胆量。他一定幼稚地以为是冲天愤怒驱使他充满勇气地冲过来的吧。

    “怎么会这样?天啦!我究竟怎么了”他狂叫,无所顾忌地发泄情绪,全忘了自己是个卑微的臣服者。是时候唤醒他记忆了。她猛地转身盯着他。他全没料到,吓一跳。

    “你忘了吗?忘了你昨晚是如何可怜地跪在我脚下,苦苦哀求我给你爱吗?忘了你是如何抱紧我双腿向我发誓永远爱我忠于我服从我的吗?忘了你享受我美丽性感的身体时是何等地快乐幸福和陶醉的吗?为了满足你忘乎所以的快乐和幸福,我身体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吗?这么快就想反抗,就想背叛我?”

    “我没没”

    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她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轻蔑。他更不知所措地分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全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高挺着胸靠近他,露出明艳的吊带黄裙,却又近乎鄙夷地刺激他,让他在羞辱中自觉地回归臣服者的本色。她训练他一晚上,就是要他深入骨髓地习惯于被她身体征服。她这会儿其实倒蛮希望他反抗,好让自己多少能享受到些征服者的快乐,可惜没有,只有杂乱无章的情绪喷发。

    他在痛苦中变得更加狂暴,愤怒愧疚伤心畏惧慌乱种种美丑情感交织,饱受两个女人带给他的爱的煎熬,如同突如其来的山洪暴发,根本控制不住。她看着他,愈发失望,恨不得再回到昨晚,将他再变成那头狂怒而又野蛮的狮子,却终究怜惜,搂住他柔声说:“我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可毕竟已发生了。接受残酷的现实吧,生命还要继续。可怜的普罗,你发自内心地爱我,渴望我爱!”

    他哭了。她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打进他心田,每一字都牵动他灵魂。他在崩溃中接受命运的安排,仓猝地投入切芙媞比烈火还猛烈的爱中,迷恋于她而无可抗拒,在宓妃明媚的笑还来不及从脑中消散时。他不知道切芙媞的爱能多大程度地帮他洗刷掉对宓妃的负罪感,但显然迫切需要。既已走上不归路,便只能选择背叛,不论这背叛有多么无奈,又多么揪心。他默默祈求逝去的灵魂安息,深愧于不得不将思念深埋心底,歇斯底里地嚎叫,脸上肌肉怪异而恐怖地扭曲,却听她幽幽地说:“生如夏花之绚烂,逝如秋叶之寂美。”

    他深陷痛苦难以自拔,不解她忧伤的悲叹。她不敢想象他承受不住会怎样?她有过失去挚爱之人的绝望体验,知道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发泄会让他得到怎样的解脱,却忍不住要折磨,因为难言的嫉妒让她觉得非折磨不可,至少折磨也是胜利者应该品尝的一种乐趣。“如果他一早醒来就卑微地亲吻我,令我满足,我会不会对他稍微好些呢?”这样想着,便更狠心,似乎便是他即刻忘掉那个女人,也决不甘心。

    可她实在无法将因嫉妒而点燃的仇恨之火一直燃烧下去,因她自己的心也在痛。那注定的命运牵连终归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令她在这样的痛中艰难地生出沉重的爱意,想和他同苦同悲,同乐同笑。谁叫她成了他灵魂呢?她降尊纡贵,含泪忍受因他狂乱的躁动而带来的剧痛,用爱去抵消苦难命运强加给他的种种痛苦和罪感,听他哭听他叫听他笑,让他在汹涌的发泄中变回她要的普罗米修斯,最后看着他像一片落叶无力地飘下,接住。

    人生最奇妙,不可思议事总会不可思议地发生。她自己也很意外,仅仅因为一杯尼克特红酒,就让时间超越光速,省略了好多现在看起来全没必要的步骤。她给自己斟了小半杯红酒,优雅地呷着,享受他温柔的轻吻所带来的快意,通体舒泰。

    她点开幸福指导器检查他非激情状态下的生理状况,先计算出他当前的感觉值,再读出刺激数,换算出差异感觉值,结合刺激函数求出感觉最小增加值,导入费赫涅威尔的意识测量微分方程式中演算。

    指导器很快给出答案,他目前的意识态和在激情状态下一样,都表现为一个极高的恒定常数,说明他无论灵魂感情,还是身体都完全痴迷她渴望她,只有她!她只需随时保持这个常数就行。她故意一动不动,看又会怎样,结果发现半小时后恒定常数的降幅还不到万分之一,表明即使十天半月内不在一起,他对她的意识恒定常数仍会维持在极高位,之后才略有下降。她对结果很满意,开心地笑起来。

    “若有了引起某一感觉的某一刺激,则那刺激要有一定数量的增加,才可使意识觉出是否有了任何变化,而这种增加量对原有刺激存在一种固定关系。公式为:恒定常数△s/e。”多么伟大的费赫涅威尔意识定律啊!可愚蠢的水分子人却弃之如敝履,也难怪他们只配被征服。

    她笑着告诉他过两天开完会就要回泰坦星。他立刻说一起去。她不答应,他就伤心地求。她说看他表现,他就破涕为笑。她嫌他衣着太随便,说帮他挑选,引诱他打开衣柜,指着一个小黑提箱问那是什么?他告诉她是dna实验药剂,并讨好地提到床上打开给她看。药剂共有八瓶。他主动说明用途,开口就是一大堆专业术语。她要他说简单些。他就说能有效抵抗高能粒子辐射,增强免疫力等。她仍嫌啰嗦,问:“是不是延年益寿的那种?”

    “当然,理论上的确有,实际功效更好,但这不是主要的”

    她要他送给他,说她喜欢,见他迟疑着没说话,恼起来,说:“怎么?不愿意吗?”他看她瞬间一脸寒霜,慌忙解释:“不,不,我是想他们需要时该怎么办。”

    她哈哈大笑,说:“你真笨,又不是急需品,叫肖赫塞斯那两个老头儿再做不就行了吗?”说着亲吻他,让他在爱中癫狂,直至梦里也只想她,记不起其他事。

    终于到手了!她长舒口气,毫不迟疑地拿出一瓶药剂来注射,身体很快剧烈抖动,似有亿万只小虫在体内乱咬,五脏六肺连同细胞都在撕裂,泪水哗哗流。她强忍住拼命咬紧牙,忽然周身一轻,如飘在云端,刹那间精神焕发,浑身充满活力。

    她转身凝望他,看着这个因命运的牵绊而必然给她带来奇迹的男人,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感动,却又很快抹去。他只配做我奴隶!她在心里狠狠地说,尽力想维持征服者的崇高地位,却又忍不住回味那美妙时光中的甜蜜。显然,后者的诱惑更大。“明明瞟我红裙,心里发慌,却说什么看到情人,还贪心地坐我坐过的位置,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换了件淡雅的裙子坐在床边品尝红酒。

    渐渐地,她瞧着奔流不息的桑干河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