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01 天雷行动的计划中,分四个步骤—— 第一步是:选派人手,分配任务。 第二步是:易容改扮,分批下山。 第三步是:集合待命,准备出击。 第四步才是正式行动。 现在开始进行的只不过是第一步,进行的过程已令人胆战心惊。 大厅中气氛的沉重和紧张已达到顶点,老刀把子才站起来。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早就该死了,却没有人敢去制裁他们,有很多事早就该做了,却没有人敢去做,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对付这些人,去做这些事。” 陆小凤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个天生的首领,不但沉着冷静,计划周密,而且口才极好,只用几句话就已将这次行动解释得很清楚。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天上的雷霆霹雳一样,所以就叫作天雷行动。” 广阔的大厅中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每个人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老刀把子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就好像暴风雨前那片刻静寂,又好像特地要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好听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雷霆霹雳。 “我们第一次要对付的有七个人。”他又停顿了一下,才说出这七个人的名字,“武当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道人,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 本已很静寂的大厅,更死寂如坟墓,连呼吸心跳声都已停止。 陆小凤虽然早知道他要做的是件大事,可是每听他说一个字,还是难免吃一惊。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始擦汗,喝酒,还有几个人竟悄悄躲到桌下去呕吐。 老刀把子的声音却更镇定:“这次行动若成功,不但必能令天下轰动,江湖侧目,而且对大家都有好处。”他再次停顿,“我已将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计划好,本该绝对有把握成功的,只可惜每件事都难免有意外,所以这次行动还是难免有危险,所以我也不勉强任何人参加。” 他目光扫视,穿透竹笠,刀锋般从每个人脸上掠过:“不愿参加的人,现在就可以站起来,我绝不勉强。” 大厅中又是一阵静寂,老刀把子又缓缓坐下,居然又添了半杯酒。 陆小凤也忍不住去拿酒杯,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开始冒汗。 直到这时,还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却忽然有人问:“不愿参加的人,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留在这里?” 老刀把子的回答很确定:“是的,随便你要留多久都行。” 问话的人又迟疑片刻,终于慢慢地站起来,肚子也跟着凸出。 陆小凤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在二十年前,江湖中曾经有四怪,一个奇胖,一个奇瘦,一个奇高,一个奇矮。 奇胖如猪的那个人就叫作朱菲,倒过来念就成了“肥猪”。 可是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非但不是猪,而且十分能干,跟他交过手的人,更不会认为他是猪,因为他不但出手快,而且手也狠,一手地趟刀法“满地开花八十一式”,更是武林少见的绝技。 陆小凤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朱菲,却想不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会是他。 朱菲并不是胆小怕死的人。 “可是我不能去。”他有理由,“因为我太胖,目标太明显,随便我怎么样易容改扮,别人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我。” 这理由很不错。甚至老刀把子都不能不承认,却又不禁觉得很惋惜。 朱菲的地趟功夫,江湖中至今无人能及,这种人才老刀把子显然很需要。 可是他只不过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所以别的人也有胆子站起来——有了第一个,当然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愈来愈多。 老刀把子一直冷冷地看着,不动声色,直到第十三个人站起来,他才耸然动容。 这个人相貌平凡,表情呆板,看来并不起眼。 可是一个人若能令老刀把子耸然动容,当然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人物。 老刀把子道:“你也不去?” 这人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你说不去的人站起来,我已站起来。” 老刀把子道:“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道:“因为我的水靠和鱼刺全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也不禁耸然动容,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凡呆板的人,就是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 这个人竟是“飞鱼岛主”于还! 在陆上,白云城主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在水里,他却绝对比不上于还。 老刀把子的这次任务,显然也很需要一个水性精熟的人。 只听“啵”的一声,他手里的酒杯突然碎了,粉碎。 也就在这时,一声惨呼响起,坐在杜铁心身旁的一个人刚站起来,又倒下去,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压碎了一片杯盏,酒汁四溢。然后大家就看见一股鲜血随着酒汁溢出,染红了桌布。 杜铁心手里的一双筷子也早已变成红的,当然也是被鲜血染红的。 于还霍然回头:“你杀了他?” 杜铁心承认:“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筷子杀人。” 于还道:“你为什么杀他?” 杜铁心道:“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已太多,他活着,我们就可能会死。” 他用沾着血的筷子夹了块干贝,慢慢咀嚼,连眼睛都没有眨。 “辣手无情”杜铁心,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于还盯着他,缓缓道:“他知道多少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杜铁心冷冷道:“是的。” 他还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不去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屋子。” 于还脸色变了,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道:“这话若是老刀把子说的,我也认命了,可是你……”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旁边已忽然有根筷子飞来,从他左耳穿进,右耳穿出。 那个没有牙的老婆婆手里的筷子已只剩下一根,正在叹着气喃喃自语:“双木桥好走,独木桥难行,看来我只好用手抓着吃了。” 她果然用手抓起块排骨来,用仅有的两个牙齿啃得津津有味。 “哗啦啦”一声响,那耳朵里穿着筷子的人也倒了下去,压碎了一片碗盏。 本来站着的人已有几个想偷偷坐下。 杜铁心冷冷道:“已经站起来的,就不许坐下。” 朱菲忍不住道:“这是谁的意思?” 杜铁心道:“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朱菲迟疑着,终于勉强笑了笑,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去,只可惜我太胖了,若是我要去,除非把我像面条一样搓细点。” 杜铁心道:“好,搓他!” 那个圆脸大头的小矮子忽然跳起来,大声道:“我来搓。” 他的头大如斗,身子却又细又小,站着的时候,就像是半截竹筷子插着个圆柿子,实在很滑稽可笑。 朱菲却笑不出,连脸色都变了,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他却对这个人怕得要命。 看看他脸上的惊惧之色,再看看这个人的头,陆小凤的脸色也变了。 难道这个人就是西极群鬼中,最心黑手辣的“大头鬼王”司空斗? 他没有看错,朱菲果然已喊出了这名字:“司空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想干什么?” 司空斗道:“我想搓你。” 他手里也有双筷子,用两只手夹在掌心,就好像已将这双筷子当作了朱菲,用力搓了几搓,掌心忽然一股粉末白雪般落下来。 等他摊开手掌,筷子已不见了,他竟用一双孩子的小手,将这双可以当作利剑杀人的筷子,搓成了一堆粉末。 朱菲的脸已扭曲,整个人都仿佛软了,瘫在椅子上,可是等到司空斗作势扑起时,他忽然往桌下一钻,双肘膝盖一起用力,眨眼间已钻过了七八张桌子,动作之敏捷灵巧,无法形容。 只可惜桌子并不是张张都连接着的,司空斗已飞身而起,十指箕张,看准了他一从桌下钻出,立刻凌空下击。 谁知朱菲的动作更快,右肘一挺,又钻入了对面的桌下。 只听“噗”的一声,司空斗十指已洞穿桌面,等他的手拔出来,桌上就多了十个洞。 朱菲索性赖在桌下不出来了,司空斗右臂一扫,桌上的碗盏全被扫落,汤汁酒菜都洒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安静沉默的黑衣老人。 司空斗反手一掌,正想将桌子震散,突听一个人道:“等一等。” 一双筷子伸过来,尖端朝上,指着他的脉门,司空斗这一掌若是拍下去,这只手就休想再动了。 幸好他反应还算快,立刻硬生生地挫住了掌势。 四个黑衣老者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司空斗好像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咧开大嘴一笑道:“能不能劳驾四位把桌子下那条肥猪踢出来?” 身上溅了酒汁的黑衣老者冷冷道:“不能。” 司空斗道:“你想护着他?” 黑衣老者道:“你不犯我,我不犯人。” 司空斗道:“谁犯了你?”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不笑了:“犯了你又怎么样?” 黑衣老者道:“人若是犯我,就不是人。” 司空斗道:“谁不是人?” 黑衣老者道:“你。” 司空斗冷笑道:“我本就不是人,是鬼。” 黑衣老者道:“也不是鬼,是畜生。” 他冷冷地接着道:“我不杀你,只杀畜生,杀一两个畜生,不能算开杀戒。” 司空斗双拳一握,全身的骨节都响了起来,圆盆般的脸已变成铁青色。 老刀把子忽然道:“这个人我还有用,吴先生放他一马如何?” 黑衣老者沉吟着,终于点头,道:“好,我只要他一只手。” 司空斗又笑了,大笑,笑声如鬼哭。 他左手练的是白骨爪,右手练的黑鬼爪,每只手上都至少有二十年苦练的功力,要他的一只手等于要他的半条命。 黑衣老者道:“我就要你的左手。” 司空斗道:“好,我给你!” “你”字出口,双爪齐出,一只手已变得雪白,另一只手却变成漆黑。 他已将二十年的功力全都使了出来,只要被他指尖一触,就算是石人也得多出十个洞。 黑衣老者还是端坐不动,只叹了口气,长袖流云般卷出。 只听“咯”的一响,如拗断萝卜,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司空斗的人已经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当他滑下来就不能动了,双手鲜血淋漓,十指都已经被拗断。 黑衣老者叹了口气,道:“我本来只想要你一只手的。” 另一个白发老者冷冷道:“只要一只手,用不着使出七成力。” 黑衣老者道:“我已有多年未出手,力量已捏不准了,我也高估了他。” 白发老者道:“所以你错了,畜生也是一条命,你还是开了杀戒。” 黑衣老者道:“是,我错了,我佛慈悲。” 四个人同时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对老刀把子:“我等先告退,面壁思过三日,以谢庄主。” 老刀把子居然也站起来,道:“是他自寻死路,先生何必自责?” 黑衣老者道:“庄主如有差遣,我等必来效命。” 老刀把子仿佛松了口气,立刻拱手道:“请。” 黑衣老者道:“请。” 四个人同时走出去,步履安详缓慢,走到陆小凤面前,忽然停下。 白发老者忽然问道:“陆公子可曾见到苦瓜上人?”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