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外 日光倾城-《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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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笑道:“我也是,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过几天一个老朋友来,可能要待一段时间,再后来会去一趟云贵。”她无意中甩甩手,“我也偷懒了很久了,也要振作起来好好画些东西了。”

    不远处同行的人在催促他,他忽然有种分别之时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如同那天方可歆离校的时候,他只能说一句干瘪的道别。一滴雨花坠落在她的头顶,然后碎成屑沫,粘在她的睫毛上,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轻轻地拂了去:“以后别随便跟男人走。”

    陶晋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当我傻啊,你那第一次进酒吧生瓜蛋的样子,哎,那时候就是存心逗逗你的。”她顿了顿,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彩,“不过你真的很帅。”

    “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她摇摇头:“萍水相逢,何必呢。”

    他亦自嘲地笑笑:“好吧,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很开心。”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秒钟,甚至更短,就分开了,她笑道:“后会有期。”

    他亦道:“后会有期。”

    她跟他挥别,她的倒影洒落在橙黄色的水泥台面上,斑斑点点如同一幅点彩派绘画。

    从日喀则回来之后,依旧是工作上班,只是不止一个人说他似乎变了。第一个说的是科室的主任,那天查完房,主任拍拍他肩膀,“我现在觉得给你放了一个长假是很正确的决定。”

    他投以疑问的眼神。

    “之前你状态不好,从美国回来一直这样,像一根勒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绷断,现在,有张有弛,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困扰了你,总之我对你期望很大。”

    他笑笑,也没说话。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好友何苏叶,何苏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倒是他好死不活地问了一句:“看我干吗?是不是我去了一趟西藏,更平添了些许狂拽帅酷屌是吧?哎,每天都被自己帅醒,真是困扰。”

    何苏叶笑道:“玩得怎么样?”

    “还不错,美倒是真的很美,对了,我那边有不少照片,等下我去发微博啊,记得要去看,还有点赞,好评。”

    “方可歆离校后,我觉得你一直不大对劲,现在看来,我是多想了。”

    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许久,他才恹恹地说道:“那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过得跟平常一样,可是你们都看出来了,看来我的演技真差。”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掩饰的,你可以跟我说。”

    他一怔,然后就释然地笑起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欲言又止,那段美好就当是他的秘密,用念旧的缎带紧紧地捆绑住,藏在心底最深处。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多月,心外科进来一个病人,七十岁的老大爷,不稳定性心绞痛,三高,脾气还不好,基本瑞新楼的小护士都被他找碴儿训了一通,偏偏来头很大谁也不敢得罪,科室里人都疲于应付,只有他还能勉力插科打诨,每每被押去查房他便自嘲说自己是去面圣。

    这天他正在查房,老大爷病房里又吵吵嚷嚷的,倒是这次小护士没有作鸟兽散,倒是很默契地挤在门口,他走过去问道:“干吗呢这是?”

    “看帅哥呢。”

    一个戏谑的男声从病房里传来:“我说,老爷子你好好养病,别没事冲着人家护士发脾气,省得人家小姑娘背地里诅咒你,还得诅咒你断子绝孙,那还得了,不过你那宝贝孙子,啧啧,整一熊孩子,真是家门不幸,上次酒驾可不是被逮着了吗?送去局子里待这么几天,回来就老实多了,真是大快人心。”

    “你说什么啊?你给我滚远点,探病?你一来我又病了!”

    然后一个女声传出来:“阮七,够了够了,别说了,消停点好吧,老爷子,您也别生气了,他这人嘴巴就是贱得慌,别生气了。”

    他一听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刚想进去看看,一个瘦削的身姿从病房口探出来,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跟她分别有多久,那一瞬间,她姣好的面容、窗外耀眼的阳光、日喀则白皑皑的雪山,忽闪忽闪地直直穿过瞳孔刺进脑子里,他忽然间盲了似的眼前一片黑。

    她看到他,嘴巴张得圆溜溜的,然后眉眼弯成新月,她笑道:“原来你在这里。”

    “我只是顺路回来看看,没想到你居然是在这里工作,那是我家老爷子,他脾气很大的,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她转转手里的咖啡杯,自嘲地笑笑。

    医院里的花房旁是会客用的小咖啡馆,咖啡馆里弥漫了咖啡香,暖烘烘懒洋洋掺了奶油的酥甜暖糯,老式的留声机一把惆怅的女声独自在唱着难以自拔的腔调,带点苦涩。

    他摇摇头,“病人心情不好是正常的,再说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很害怕被忽视。”

    “怎么说呢,我家情况比较复杂,哎,换个话题吧,你最近怎么样?”

    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你猜呢。”

    “难道心灵受到了净化,从此以后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她眼睛盯着他衣襟上的胸卡看了一会儿,“还是拜完佛之后,佛祖保佑你,然后你就当上了主治医生?”

    他笑起来,“太准了,这你都能看出来,你呢?过得如何?”

    “一般,还是那样,你知道我都这么长时间了,反正吃喝混日子呗。”

    他们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冰块渐渐融化了,咖啡的颜色都淡了下来,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喊她离开,她站起身,礼貌地笑笑:“有空再见吧。”

    他亦道别:“有空再见。”

    等她走了有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他忘了问她的联系方式了,可是转念一想,萍水相逢,何必呢。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他要去门诊给主任取资料,门诊大楼总是人满为患,他等了好久电梯都没有等到,只好爬楼,刚到三楼放射科门诊,他无意中瞟了一眼,就看到她的背影。

    她穿了个碎花连衣裙,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头发盘起来,只有几缕碎发拖曳在白皙的脖颈上,虽然看不见脸,但是直觉告诉他,就是她无误了。

    他刚想走上前打招呼,她径直往楼梯走去,然后下楼,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跟上去,正好看到她把墨镜摘下来,她看着他,神情很平静,但是她的嘴唇在颤动,瘦削的脸颊上很干燥,但是她的眼睛里积满了水,她挤出难看的微笑,零星的泪水滚在她脸上,随即又被狼狈地擦去。

    “怎么了?”

    她摇摇头,他几乎是顺着直觉说话:“是你之前的那位?”

    “我明明就已经忘了他,怎么看到他之后还是好难受?”

    下午的阳光照入大楼,把地上墙上的瓷砖割成参差花乱的细纹,她的脸上也有被泪痕割裂的淡淡的印记,她孩子气地抽抽鼻子,嘟囔了一声:“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一颗少女玻璃心的。”

    邱天真的是被逗笑了,他掏出纸巾递过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蹲在花坛边,眨巴着大眼睛,接过去纸巾,胡乱擦了擦,然后又眨巴眼睛,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加恶意卖萌的。

    他叹了口气道:“医院这么大,你来了两次我就碰见你两次,这样吧,给个联系方式吧,萍水相逢这种话不太适合我们,以后没事出来玩玩,到医院看病我给你插个队,出去游玩,你给我一路攻略到底,互惠互利如何?”

    她“扑哧”笑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当个朋友。”

    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惆怅,半晌她才道:“其实我没什么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做朋友,比如当朋友多久出去一起聚会吃饭逛街唱歌,比如我生病了,可是我自己会去看病打针啊,比如你出去玩,你也可以找同事找旅行社啊,一个人能做的事情,那要朋友干什么呢?”

    他皱起眉头:“这都什么事啊,你脑子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哪有你这样想的?”

    她撇撇嘴:“我就这么想的,心理医生也拿我没辙了。”

    他这才想起来她有轻微的抑郁症,也许还有社交恐惧症,他这么思忖,跟自己很像,从上高中开始别人的话题永远插不进去,别人的圈子永远融不进去,直到大学,跟何苏叶做了室友才好些,或者说后来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恐惧,才努力表现出油嘴滑舌口若悬河的满不在乎,别人才会觉得他其实很开心,很无所谓。

    喜欢方可歆也许也是因为这样,越是玻璃一般的快乐,越期望钢铁一般的孤寂。

    “你那心理医生肯定是水货,我看你就是太宅了,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才不宅呢,我每年都有四个月在到处旅游。”她噘嘴,“哪里宅了?”

    他笑道:“是是是,你身体不宅,你的心才宅呢,画画的嘛,得耐着性子,沉得住,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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