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最后一只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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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光盛而稀,他看着一脸“缺钱花”的金祁,金祁人如其名,整个人被照的金灿灿的,他居然随心所欲地顺着心情笑出来,金祁跟着他笑,于是恍惚的笑意里那些被时光阻隔掉的疏离和难堪一哄而散。

    他突然发现他其实不需要害怕金祁如何看待于他,如何质问与于他,因为这个人太像光了,你会追着太阳问:太阳你有一天会因为讨厌我而不再照射于我吗?

    不会,阳光平等地散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除非你永远背着光。

    早饭吃到一半时气氛太冷清,他就找话,问金祁还走吗,金祁说大概不走了,他又不知道金祁留在这里做什么。

    吃完后他想洗个碗,结果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只能借口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爬着吐又吐不出来什么,出来的时候金祁已经把碗筷丢尽洗碗机里了。

    “金...祁”

    这么完完整整叫出金祁的名字是叫他陌生,但他已经喊不出小男孩叫的祁哥哥了,“这么照顾我,真的辛苦你了。”

    他记得金祁当时的眼神,那样受伤。

    他忽然很累,亏欠别人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去亏欠别人了,他很想找个理由去讨厌金祁。

    他很快就找到了,于是很白眼狼地就开始怨怼。

    为什么早饭偏偏做了小米粥?大米糯米紫米黑米,那么多品种,那么多选择,你却单单挑了小米,你在欺负我吗?

    是的,他就是在欺负自己。

    明明忘得都差不多了,又以这种明确的方式强迫他回去,明要他不管喜乐地往前走,还又逼着他回头,回到好多年前。

    小时候的自己是孤独的,成天祸害家里的花园,玩沙终于玩累了,就骑到他晚归而来一身疲倦的爸爸脖子里捣乱。

    他抓着他爸的头问他,妈妈去哪里了,那个洗衣服会把白的洗成黑的,擦玻璃会把玻璃擦成花的,系着围裙说的天花乱坠却只会煮个小米粥,还怎么都煮不烂的妈妈去哪里了。

    他爸爸口齿不清的,说话大着舌头,但他听明白了,他爸说,“凌风,你的妈妈其实是一阵风啊,爸爸不好,爸爸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那天很难过,所以就转身走了。”

    他爸爸那天喝醉了,说出话来不经思索,说完才觉得不妥,他怕自己生气,质问他为什么惹妈妈生气,又怨恨他妈妈为什么会说走就走,他急的舌头都僵了。

    可他静静听着,听完也没有问他一句他爸害怕答的话,他只是用两只胖嘟嘟的手捧着他爸爸的脸,很认真很认真地跟他说,“爸爸,我以后不叫莫凌风了,你叫我如风吧,莫如风莫如风,我永远都不会像妈妈一样说走就走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爸爸那么大一个男人,平时雷厉风行的,那天却抱着他哭红了一张脸,跟他说,那爸爸也永远不会让宝贝生气的,爸爸也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这话他听过很多次,先是他爸爸讲,可爸爸讲完没多久,他就开始经常晚回家了,他跟保姆作伴。他又问照顾他的保姆,你能不能永远陪着我,保姆说,少爷,现在是可以,但等你长大了,我就不能陪着你了。

    他用了很长时间去考虑,什么算没长大,后来他学会了,上房揭瓦聚众打架,这样他爸爸就会说,莫如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听着还挺得意的,因为他做到了。可保姆后来还是走了,换了一个只会照顾一日三餐,除此之外不多说一句话的冷脸阿姨。

    他爸爸回来也得更少了,回来也是十一点十二点,或者第二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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