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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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整个手术室上空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焦灼。

    汗水流到眼睛里,于归眯了一下眼睛,有一瞬间的空白过后,她手里拿着的组织剪离目标稍稍偏差了一毫米,刘青云已来不及阻止。

    仪器尖锐的声音叫了起来,放大镜上瞬间滋起血雾。

    温热的感觉溅到了脸上,于归退后一步,剧烈喘息着,额头冷汗直冒。

    还是刘青云先回过神来:“别慌!先别看其他人,我们做过模拟的,静脉出血而已,能止住的!”

    于归定了定神,抄起一块纱布就捂了上去,使劲按着,大吼:“师兄找出血点!”。

    “好!”刘青云也不再含糊:“止血钳”。

    郝仁杰唰地一下把器械塞进他手里,他接过来迅速塞进胸腔里,抬手:“再来一把!”。

    陆青时抿紧了唇角,大会议室里不少人站了起来。

    刘长生拿起茶杯没送到唇边又放下:“去,再叫几个人去帮忙,说什么手术也得给我做成功咯!”

    “fuck!”事实证明,没有最糟糕的,只有更糟糕的,维克多操纵着机械爪分身乏术,早在刚刚血柱溅起来的时候,他的视野就已经一片模糊,机械爪上承载的微型摄像头更是浸泡在了血水里,别说三维了,六维都看不清。

    “三助,拿纱布擦一下机械爪,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也气急败坏地吼。

    陆青时敛下眸子:果然。

    她的手扶上了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刘长生下意识回头看,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里。

    “青时……”她柔声喃喃,下意识伸手去摸,被窝冰凉,猛地睁开了眸子,眉眼清亮,睡意全无,从床上一跃而起。

    窗帘在微风中拂动着,床头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昨晚她亲手从某人手上褪下来的戒指不见了。

    顾衍之揉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该死,向来警觉性这么高的她,居然也会有失算的一天,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青时……”她喃喃着她的名字,眼神柔软而又哀伤:“其实……你早就想好了对吗?”

    “报告,心脏出血止不住!”

    “腹膜后亦有出血!”

    “胰脏肿瘤剥离失败!”

    “脾脏肿瘤进展缓慢!”

    “大肠,小肠肿瘤的剥离至少还需要四个小时!”

    麻醉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经过导管向静脉内投药,挂甘露醇,快点!拿肺动脉导管来,我只能再尽力为你们多争取一点时间了,两个小时之内全部器官还不能复位的话,很遗憾,我们失败了”

    决定肝移植的那天晚上,维克多和傅磊谈了谈,他问他:“为什么你们中国人都这样,要去挑战一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年陆青时决定做多器官体外肿瘤切除术的时候,也曾震荡了医学界,他当然略有耳闻。

    他觉得她可能是疯了,当时也有部分媒体不怀好意地揣测陆青时是为了出名,争权夺利,而丧心病狂到拿自己亲生儿子当试验品。

    那时候的傅磊刚刚经历丧子之痛,揪着他的衣领吼:“怎么可能会有人疯狂到拿自己的亲儿子做实验,她绝不是这种人!!!”。

    现在的他也面临和她同样的境地,然而处于不惑之年的他已经沉稳了很多:“为了希望”。

    世界上患有这种病的儿童很多,敢做这种手术的,也不止他和陆青时一个,总会有一代代人勇敢地站出来,就像当年的天花和肺结核一样,早晚会被人类攻克。

    而他和陆青时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漫长的医学洪流里,给后世留下微弱的希望之光。

    “所以”他看着维克多,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笑了:“失败也没有关系,维,我不怪你”。

    “不!!!”维克多红了眼眶,两手并用,操纵着机械爪,奈何监护仪上的血压还是越来越低,最终跌破了底值。

    一瞬间的死寂过后,于归手里的止血钳掉进了托盘里,她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刚好看见了佩佩因为失血过多而分外苍白的脸。

    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这里像个真正的屠宰场一样,被切开还没关上的肚皮,溅到了地面上的血,托盘里散发着腥气的器官,还有每个医生染血的手套,和惊慌失措的脸……

    医学不光是温润的、圣洁的,同时也伴随着血腥、死亡……

    有实习生扶着墙跑了出去,气密门大开,涌进来一阵清凉的风。

    医生戴着口罩,穿着绿色洗手服,瘦削的锁骨从雪白的肌肤里冒了出来,长发整齐地盘进了手术帽里,她的眼神犀利如电,唇角微微挑起了一丝讽笑。

    “维克多,你还是这么会说大话”。

    垂头丧气的维克多猛地回头,咬牙切齿,见是她,那眼神一怔,又迅速平静下来,脸上甚至有了一丝微笑。

    “我亲爱的doctor.陆,你是特意赶来救我的场吗?”

    “不”她抬头,目光直视前方,一片坦坦荡荡,再没有那种冰冷而晦暗的光。

    “我是为了那个孩子”。

    “陆老师……”于归简直要哭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也想要好好跟她道歉。

    但是此刻不是叙旧的功夫,陆青时谁也没理会,径直开口叫了麻醉医:“拿吗/啡注射剂来”

    麻醉小组的人一怔,吗/啡是“癌症三阶梯止痛治疗原则”中的第三阶梯用药,是重度癌性疼痛的首选药,偶尔也用于医用麻醉,陆大夫要这个干嘛?

    “陆……”主任麻醉医还没开口,陈意从人堆里跑出来,七手八脚翻开药品柜,拿了一个托盘和注射器跑到她身边。

    “陆姐……”她似有不忍,陆青时把短袖撩到了肩膀上,露出藕段般的手臂:“没事,来吧”。

    看着透明的液体逐渐推进了她的体内,于归似乎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抬脚欲迈下手术台。

    陆青时抬头,目光平静而又有力量:“谁都别动,如果你们想救她的话,维克多继续操纵达芬奇清扫腹膜后的肿瘤,于归……”

    她终于看向了她,眼神微冷,她真怕她下一句话就说出: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然而医生弯起了唇角:“做的不错,损伤的是挨着左心房的肺静脉,把心脏翻过来就能找到,快速结扎止血!”

    “其他手术小组成员也继续剥离肿瘤,不要慌,胰脏的肿瘤问题不大,直接切除胰体尾,用电凝止血,注意保留部分腹主动脉,一会好和肝总动脉进行重建!”

    “大肠小肠无法完整剥离就切除部分,保留正常的消化功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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