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旁人的故事-《人间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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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秋前后,气候转凉,朝夕有露。

    天空中灰蒙蒙的,只是尚未落雨,路边儿的早点铺子已经开门,热腾腾的水汽攀升至屋檐,凝结为一滴滴露珠,怕是只要有稍稍动静,这些露珠便再经不住人间诱惑,滴落尘世。

    只不过,等那些个晶莹露珠落地之时,再想与往常一般晶莹剔透,便不容易了。

    有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路过这处包子铺,脚步不重,却也使得露珠滴落。

    女子被微弱声音一惊,没来由一笑,继续迈步前行。

    旧城老巷,挑担送水的已经跑了好几个来回。

    有夜香妇推着车,湿布蒙住口鼻,逐户拍门,高喊着倒夜香。

    妇人瞧见远处走来一位绿衣女子,许是怕自己身上晦气冲撞别人,赶忙推着车尽量靠向墙边。

    好在那年轻女子只是侧身走过,走过只是尚且对着妇人含笑点头。

    巷子尽头,一处老房子门户吱呀一声打开,由打门内走出个白发老汉。那老汉佝偻着身子,由打门后取出背篓短锄,瞧模样是要出城上山采药。

    老汉一转身,这才发现有位女子静静站在门口。

    老人咧出个笑脸,询问道:“这位姑娘,你有事儿?”

    女子沉默许久,等老人又问了一声,她才开口道:“你,是姚小虎吧?”

    老人面带疑惑,点了点头,轻声道:“老朽就是,姑娘有何贵干?”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叫姚小凤。”

    一缕凉风拂过,天空中遗落几滴雨水,老人被一丝冰凉惊回神,再仔细看向姚小凤时,已然老泪纵横。

    姚小虎颤声喊道:“姐!你回来了?”

    老人就要转头喊醒儿孙们,结果姚小凤挥了挥手,摇头道:“先带我去爹娘坟前看看吧,晚些时候回来再看我这些侄子侄孙。”

    老汉颤颤巍巍放下背篓,关好门便带着姚小凤往城外去。

    他当然不惊讶,爹在世的时候虽然没说,但隔壁的季老哥曾经酒后说漏了嘴,他姐还活着,如今还是个神仙了。

    细雨之中,有个绿衣女子站在三座坟前。

    中间那座,墓碑上刻“爱女姚小凤”。

    姚小虎强忍着泪水,颤声道:“爹很早就立了这座衣冠冢,我们都不知道,直到爹最后几年,才带着我们来这儿的,说等他没了,也要埋在这儿。其实家里人都知道,每天夜里,爹都会取出一个小书箱,眼泪止不住,抱着小书箱独自呜咽。他临走前说,这辈子做错了,希望下辈子能补偿。”

    姚小凤眼眶通红,分别拜了左右坟墓,起身后擦了擦眼泪,对着姚小虎说道:“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姚小虎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没有没有,家里都挺好的。我就一个儿子,儿子也就一个儿子,我那孙子前些年倒是中了进士,只是一直没等到放缺,如今在一处私塾授课,过得也还好。现在倒是有一个重孙一个重孙女儿。”

    姚小凤点点头,轻声道:“回头安排个县令让他补上去,晚些我去瞧瞧个两孩子,要是有修行资质,我就带着他们修行吧。”

    ……

    龙丘棠溪睡的很沉,到现在还没有醒,也没人敢进去打搅。

    连白小豆都只是看了一眼就跑出来了,别人更不用说了。

    辰末时,刘景浊忽然睁开眼,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转头一看,龙丘棠溪正拉着自己的手臂,贴着脸,睡的极香。

    炼气士想要睡个好觉,不容易的。境界越高,越是难以真正入眠。

    刘景浊不忍打搅,便躺着没动。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龙丘棠溪忽然一惊,瞬间坐了起来。刘景浊赶忙询问道:“怎么啦?”

    龙丘棠溪转过头,眼眶湿润,嘟着嘴说道:“本来我想自己打的,都怪我爹。”

    刘景浊苦笑一声,无奈道:“那等我先养好伤,然后你再打?”

    龙丘棠溪哼了一声,白眼道:“喝水吗?”

    某人讪笑道:“不能是酒吗?”

    说话间,门外一个小丫头飞奔而来,刘景浊一脸受惊模样,忙喊着:“你慢点儿,我这会儿可遭不住你这一下。”

    白小豆哪儿管这个,飞奔过来一个纵身,高高跃起就要扑在刘景浊身上。

    结果飞到半空中,给龙丘棠溪一把拽住脖领子。

    小丫头撇着嘴回头,龙丘棠溪瞪眼道:“你是不是不想你师傅醒了?你要是再扑上去一下,说不好他就又昏过去了。”

    白小豆撇嘴道:“还不是龙姨不讲理的爹打的。”

    小丫头这下是记仇了,心说把我师傅打的这么惨,以后我见着你,打不过也要拔光胡子!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好好洗脸啊?”

    小丫头点点头,“洗了洗了,我可不像师傅,给自己糊一脸泥巴。”

    刘景浊抬手就要揪小丫头耳朵,白小豆兔子一般,转头狂奔出了门,在院里跳着喊道:“师傅醒喽!师傅醒喽!”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忽的一阵灵气涟漪,一道白衣身影凭空出现在屋中。

    龙丘棠溪起身抱拳道:“温叔叔。”

    温落眼神古怪,打趣道:“这都打哪儿论的辈儿?大小姐喊我叔叔,我又跟刘景浊论兄弟,这不是乱了套了?”

    刘景浊瞪了其一眼,轻声道:“关荟芝跟陈放,如今怎么样了?”

    温落笑道:“读书人酿酒,端的是文雅,现在他们开了酒铺,我几次三番以真身前往,后来附近土地与一些散修都寻着味儿去了,新上任的靖西国城隍,也曾专门去过一次。他们家那个酒铺,进门的凡人的零零散散,炼气士每天却是络绎不绝,真可谓是独一份儿的。”

    不是炼气士开的酒铺,迎来送往的却都是炼气士,当然是独一份儿了。

    龙丘棠溪冷不丁开口道:“温叔叔,要是想以心声说话,那我就送客了。”

    温落哑然失笑,无奈道:“我就是想说,那个百节回中土的路上被一群人截杀,跑是跑了,不过那帮人在东岳地界儿凭空消失,我那位同僚怎么都寻不到截杀百节的什么背景,躲去了哪里。”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跑路的本事,百节不会低于任何一个炼虚修士,等我回中土了询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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