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点了点头:“这些对于你们中原汉人来说不容易理解,但却是我们草原人在血液和骨子里的东西,在天高云淡的草原之上,跟随着自己的心灵,任意游走,纵马驰骋,那种豪情和爽快,我相信你也曾经有过,在草原上的那一两年,慕容兰和我不止一次地说过,那是她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呢。”
刘裕叹了口气:“可是有一点,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幸福快乐的时光,可没有建立在伤害别人,取人性命,夺人家产的基础上,我们先是在刘显的部落时,就是自己打猎放羊,靠天吃天,没有去抢劫和杀人,后来和拓跋硅结盟之后,我去了他的小部落,开始的时候也是他散布在草原上的代国旧部来投奔他,而刘显也是给了他一片草场供他生活,后来看他人气上来了,心生嫉妒,主动勾结慕容永来打他,我是帮着他保护自己,而没有去主动攻击他人。可以说,我在草原的那两年,问心无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一去草原后就依附于强大的独孤部,那可以说是漠南草原的霸主,后来你又去了拓跋硅那里,可就算他的那片草场,也是独孤部给他的,不用他去跟别人拼抢。你过的并不算是纯粹的草原生活,因为你不用担心外来的掠夺,不用在一个小部落里,为了生存去和别的部落拼命。所以,你并不真正地了解我们草原的本质,更不能理解,我所说的自由是有多么地重要。我们要的自由,是那种不受某个强权约束,管控,逼我们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的权力。至于你说的战斗,杀人,这些与自由无关,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事,因为草原虽大,也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和部落,所以各凭本事去竞争,去战斗,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有死亡,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自由。”
刘裕平静地说道:“你们所说的为了生存而战斗,说白了不就是生产能力低下,只能靠天吃饭吗?如果你们草原人学会了我们中原人的五谷种植之法,可以有稳定的粮食来源,那还用得着逐水草而居,四处迁移,不停地战斗吗?如果说以前你们不知道这些,那还情有可缘,但现在,我想草原上是个人都知道中原人有这种种植庄稼,有稳定粮食的做法,那还需要过那种你说的自由日子吗?”
贺兰敏叹了口气:“老实说,自秦汉以来,草原上的人们,也渐渐地知道了你们中原人的农耕本事,那种往地里撒点种子,到了秋天就能长出可以供几千几万人吃上几年的五谷,这样的能力,真的是让我们羡慕,所以拓跋硅建立代国后,一说要打进中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真的是一呼百应,从者如云。更不用说五胡时代,塞外的各部胡人都想进中原,其实说白了不也是对于那种居无定所,四处飘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已经是厌恶和恐惧了吗?”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草原人不愿意南下,哪怕是当年的南匈奴,附塞入关,也仍然有很多草原部落选择跟随了没有胜利希望的北匈奴,因为,在他们看来,匈奴式的那种生活,作为天之骄子的游牧方式,这才是祖先留给我们草原人的传统,因为,在中原,也许可以丰衣足食,但代价是必须要承受中原皇帝的管理和约束,祖祖辈辈要限定呆在某个地方,不得迁移,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要通过税收的方式交给官府朝廷,还要每年花大量的时间,去为朝廷或者是富贵之家们承担力役,去挖河修路,或者是戍守边关,不能随心所欲。这就是我说的,失去了自由,为了生存而成为那种被驯服的动物一样。从狼,变成了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不当狗,想当狼,就是为了可以饿肚子的时候去咬人,伤人吗?或者说我换个说法,难道你们在草原的时候,就真的可以这样无拘无束?单于,大可汗他们也许不能干涉你们部落的内部事物,但如果要你们出兵打仗,或者是进贡牛羊,马匹,甚至是要你们部落的女人,你们有拒绝的可能?我记得我在独部孤的时候看到你,那时候的你,就是贺兰部为了向独孤部刘显效忠,而被迫把作为部落巫女的你,送到了独孤部吧。”
贺兰敏的脸上肌肉微微地跳动了一下,咬了咬牙,沉声道:“这不过是我们生存方式的一些细节,就是我说的那种人质而已,是作为草原盟主的独孤部,和作为草原大部落的贺兰部之间的一种相互取信而已,独孤部也有贵族的儿子,在我们贺兰部当人质,我只是交换给独孤部而已,并不代表贺兰部,就得惟独孤部的命令是从,更不是要被独孤部任意驱使,随时可以剥夺我们的一切,包括性命在内。”
刘裕微微一笑:“独孤部不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只不过是代国灭亡后,被前秦任命为南部大人,代管草原的一个大部落而已,还做不到杀伐果断,因为他们跟前秦的合作,本身就给看成了是草原的叛徒,尤其是在前秦灭亡之后,独孤部失了靠山,会成为草原各部群起而攻的对象,所以对你们贺兰部是比较宽容和客气的,还要互换人质,你看后来拓跋硅上位之后,还要搞这套吗?你大哥暗中与其他部落和势力勾结,企图推翻拓跋硅,自己成为草原霸主,结果就是整个贺兰部被消灭,族人都给分散到各部,草原上,从此再无贺兰部了,这就是你说的自由,还有祖先的传统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