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赋诗劝学-《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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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恒已经在水阁中,正看着周怀政烹茶,见众人来了,就招呼众人坐下。

    吕蒙正看着手中的茶盏,见茶汤上一层碧色烟树山水,渐渐蕴入茶中,不由赞道:“怀政这茶的手艺越发好了,这茶,水好、景也好。”

    周怀政欠身行礼:“多谢老相公夸奖。”

    赵恒笑道:“既品了朕的茶,便替朕想想。昨日皇后带着玄佑来见朕,说玄佑过了年已经七岁,该发蒙了。朕想着这是大事,因此想请教老相公?”

    吕端笑呵呵地:“这是好事,大家都商议一下?”

    众人俱是人精,听着皇帝只字不提太子之事,但却又郑重其事的为皇子请太傅,显是看重之意。等诸人走了,皇帝又留下吕端,叹道:“想当年先皇也曾对朕说,他先是有意于楚王,后来又定了许王。此后,过了好几年,才择定了朕,又冷眼观察了好几年,甚至有时故意冷落朕,考验朕,最终,才把这皇储之位交付于朕。这固然是为社稷,选定可托付天下之人,也是为了爱护于朕,免遭楚王、许王之厄。如今,朕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既嫡且长,立不立太子,结果都是一样。但若早定储君,其身边会多一群利害相关的人,倘有小人觊觎,引上邪道,反而不好。便如当年唐太宗的太子承乾,早在幼年就立为太子,之后便有无数投机之人,围在他的身边,用种种邪门歪道,投其所好,终于将他引上邪路,以致于误了一生。”

    吕端听了,明白皇帝的意思,就道:“官家说的是正理,老臣自当为官家平息议论。”

    但皇帝没说出来,以及大家心照不宣的心思,还是皇帝如今还年轻,皇子还小,将来的变数太大。正如皇帝说的,如果将来没有变数,这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既嫡且长,于皇子来说,并没有值得一定要去争取的。但如若将来有了变化,这一个太子名份在,反而麻烦。

    次日便下旨,封皇次子玄佑为信国公,择良师为信国公启蒙教学。

    皇后郭氏接旨谢恩后,站了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侍女燕儿恨恨地道:“圣人,此事必是翠华殿做祟!”

    郭熙知道她说的是刘娥,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没能把那些老臣们说动。官家的性子我知道,像老太师吕蒙正、参知政事寇准这样有份量的人,若是肯为我儿说话,说不定当朝便把事情定了下来。若是犹豫得片刻,回了后宫被枕头风一吹,事情便难办了。”

    燕儿顿足道:“偏是这些人老奸臣滑,断不肯给人个准信儿。”

    郭熙冷笑:“这些人若是一问便准,也做不到今日的地位来。”她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是气得颤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以后日子长着呢!玄佑如今是嫡长子,只要我细心教养,将来必是众望所归。她便是作祟得一时,哪能次次得逞。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郭熙平复下心情来,才有心筹划后续之事。

    王钦若谋求参知政事一职的努力受到了挫折,虽然他在三司任上成绩显著,但要让他入内阁的事,还是被其他阁臣们集体反对了。

    刘娥听到消息的时候,是王钦若决定接下来集中精力去修书了,而且还要把原定的那本《历代君臣事迹》改名叫《册府元龟》,要扩大内容,不只是修一些镜鉴,实要做成一本前无古人的大书。

    所谓“册府”便是帝王藏书的地方,“元龟”是大龟,古时用以占卜国家大事。将历代君臣事迹,自上古至于五代,按照人物阶层身份,分门别类,先后排列,“为将来典法,使开卷者动有资益”。

    陈大车说:“我听说他们雄心勃勃得很,要修一千卷呢。”

    杨媛摇头:“听说这王钦若颇有才干,不想大好年华不去做事,倒去修这书,这要修到哪年哪月,可不是糊涂了。”

    陈大车反驳道:“修史制书,是流芳千古的事,最有意义不过了,怎么是糊涂了。”

    刘娥迁宫之后,也曾请陈大车搬来,但陈大车却拒绝了,说虽然新宫殿更气派,但旧宫院离膳房更近,离书阁更近。

    刘娥曾经为此疑惑过:“离书阁更近也罢了,离膳房更近,却是为何?”各宫妃都有小厨房,有什么爱吃的只管自己宫里做便罢了。

    陈大车却道:“小厨房有厨房的好,但膳房种类更多,食材更多,可探究的更多。”

    刘娥想起赵恒说过的一事,令他耿耿于怀。刘娥进宫的时候,梧桐院一应都是皇帝安排好的。但没想到,陈大车进宫不到半个月,就挖出膳房做蜀菜最好的厨子,更有一应吃的玩的,皇帝原自以为已经给梧桐院安排了最好的,结果俱都让陈大车给比下去了。害得他不得不去陈大车处用了若干条件,才将她那厨子与摆件给换走了。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道:“阿媛说得对,大车说得也对。王钦若有才干,是该去做事的。官家曾经提想让他入内阁参知政事,可惜宰相们不肯。他心里清楚,若是只做事,做得再好,恐怕也仅止于此了。”

    陈大车摇头:“可惜啊。大宋一统,地无分南北,均是我大宋臣民。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为天下望,却划地为牢,执着成见,排斥南方人,真是枉负了我当年对他们的敬仰。”

    刘娥道:“知见为障,成见如山。人之所以有成见,是因为成见让他们觉得安全,可以明白地区分敌友,可以迅速地决定进退。世界上许多的规则都是人订的,而愿意去制订或者遵守的人,只不过是觉得这样更方便而已。所以,有能力的人是可以改变规则的。便如这王钦若所做的一样。北边的大臣们占据了名份大义,他想改变仕途命运,只能以修史而扬名,这《册府元龟》修好了,固然是有利于天下的读书人。可这以史为鉴,名份大义的解释出自他的手中,他的名望自然就起来了……”

    陈大车听了这话,顿时明白,道:“正是,等书修好之日,自然就是他入阁拜相之时。”

    杨媛没听懂,只急道:“朝堂上的事,与咱们何干,姐姐尽说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刘娥笑道:“那媛妹要我说什么?”

    杨媛:“姐姐什么时候封妃啊,我就不信,姐姐会永远居于这九嫔的位份。”

    刘娥与陈大车相视一笑。

    陈大车道:“有唐一代近三百年,科举取士不过六千多人,可仅先帝在位二十一年,科举取士就逾万人,何曾不是侵占朝堂大臣们荫封故旧的利益。可此事于天下有重大贡献,自然得到士子们的拥戴。”

    赵恒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哈哈大笑:“哦,朕一进来,就听到你们在奉承朕,可是知道朕要过来,故意说给朕听的。”

    陈大车白了他一眼:“我正与刘姐姐闲聊,谁知道你来了。我要说官家好话,也当面说,何必背后说。”

    赵恒就道:“那你说说看,士子们为何拥戴?”

    陈大车道:“那自然是有好处啊。一登龙门身价百倍。车马任坐,华堂任住,良田凭得,高门争着嫁女,这世间有什么能比读书做官更划算呢!”

    赵恒听了这话,忽然怔住了,众人也不解,就看他呆立了好一会儿,击掌叫好:“你这话说得好,朕要写下来。”他说着就疾步到了书案边,奋笔疾书。

    “富家不用买粮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常向窗前读。”雪白的澄心堂纸,飞墨走笔,浓浓地落在最后一个“读”字的最后一点上,赵恒提起笔,端详了一下,笑问身边的刘娥:“朕这首《劝学篇》如何?”

    刘娥念了一遍,笑吟吟地道:“大白话大俗话,却是非天子不能言此的大老实话。”

    赵恒大笑掷笔道:“不错,朕这是写给不读书的人看的,正是要这样的大白话,大俗话。要让不读书的人,听了这样的大白话,大俗话,觉得读书是件好事,大大的好事。人人都要争着去读书,这样,天下才会有更多的读书人来为朕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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