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御驾亲征-《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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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恒猛地一把抱住了刘娥,颤声道:“小娥——”忽然定下神来,将她推开道:“不行,沙场无情,你一个弱质女流……”

    刘娥退后一步,毅然道:“三郎到哪里,小娥就到哪里。”她急道:“你要怕带个宫妃是累赘,我可以扮成服侍的宫娥内侍,甚至扮成卫士亲兵都成!”她越说越急,拉开梳妆台拿起一把剪子道:“臣妾愿剪发明誓!”说着,一咬牙抓起一把秀发绞了下去。

    赵恒见她拿起剪子,就已经扑了过去,此时连忙抢下剪子。饶是如此,也已经剪落一茎长发,但见丝丝缕缕,随风飞扬开来。

    赵恒又痛又气:“你、你这糊涂丫头,兵凶战危,你真的就不怕吗?”

    刘娥抬首望着赵恒微微一笑:“三郎不怕兵凶战危,小娥也不怕兵凶战危!”她软软地伏在赵恒怀中道:“我只怕你丢下我一个人,那我可就活不成了!”

    赵恒抱着刘娥,心中又甜又酸:“算我怕了你啦!咱们到哪里都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一夜无话,清晨刘娥服侍赵恒上朝之后,正在梳洗,忽然雷允恭进来报道,皇后宫中的郑志诚求见。

    “郑志诚?”刘娥不由地诧异,皇后宫中的大管事,何事一大早临门?想了想道:“有请!”

    郑志诚走进来,但见刘德妃已经端坐,连忙跪下行过礼。他虽然垂着头,却仍可从眼睛的余光中可偷眼看到,此时德妃虽然只是素服净脸,却别有一股清冷的感觉。他只敢偷望一眼,便不敢再看。却也只这一眼,便已经把今日来的决心给定下了。

    但听得上头德妃的声音淡淡地道:“正准备过会儿就去皇后宫中请安呢,不想公公倒来了。昨日才奉旨去过寿成殿,不知道皇后有何急事,今日一大早就请动公公来传话?”

    郑志诚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又跪伏于地一声不响,但听得郗索声响,旁边的侍从走了大半,只余得雷允恭与如心两人,才听得德妃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郑志诚定了定心,才道:“圣人为昨日请托娘子的事,今早急着要知道消息。是奴婢多事,自请前来。”

    “你堂堂大总管,这走动打探的又不是要紧事,到我这里来不管讨得什么消息,都未必讨赏讨好。圣人是个精细的人,近来想是劳神的事儿多了,竟未及此。我要说这是你运气好呢,还有早有打算?”德妃悠然的声音,合着建州盏瓷轻轻撞击的声音,像是寒天冰棱一根根掉落,再动听也叫人心里打个寒战。

    郑志诚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奴婢斗胆,请娘子务必留住万岁爷,莫让御驾亲征。此事事关娘子生死安危,切不可放过机会。”

    “混账,御驾亲征是朝廷大事,哪是你一个奴才敢妄议。官家亲临沙场,那是何等危险地的事,他为了天下也得去。我等安居禁宫,又焉能有什么生死安危之事,你休要危言耸听!”刘德妃似是浑不在意,笑着说道:“只是难为你一片好心,允恭,替我把后头那个盒子里那个玉佩拿过来赏了刘公公。”

    郑志诚见德妃已经有逐客之意,不由大急,冷汗直出,不得已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还有下情禀告。”

    “这就是了,”刘德妃缓缓地道:“你不给我个真信儿,我就敢蒙着眼胡乱行事吗?”

    郑志诚冷汗滚滚而下,终于道:“此事奴婢只敢跟刘娘子一个人说。”

    刘娥眼角一挑:“好,允恭到门口侍候着。”

    此时室中只有刘德妃与郑志诚两人,但见一缕阳光斜斜地照进来,那一道光柱里细细的灰尘翻滚,寂静到郑志诚只听到自己的心脏不住砰砰乱跳。

    “有人要在圣驾离京之事,对娘子下手。”突兀的声音忽然迸出打破沉寂,连郑志诚也不禁为自己的语声吓了一跳,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到时候会放假消息,说是圣驾阵前出事,然后行事。等圣驾归来时,也只说是娘子误听谣言,殉了官家,到时候风光大葬……”说到“风光大葬”时忽然醒悟过来,连忙磕头道:“奴婢该死,犯了忌讳。”

    “你一片忠心,怕什么犯忌讳。”刘娥咬牙冷笑道:“我从来不信这个,也不怕这个。我只是疑惑,她既有这个心,何必昨日要我阻止圣驾亲征。若我阻止得了圣驾,她岂非白费心思?”

    郑志诚默然不语,良久才回道:“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官家的安危。其余的,都可以再行商量。”

    刘娥轻笑一声:“我便取她这片心,也取她风光大葬这四个字。出主意的另有其人,是与不是?”

    郑志诚不敢说出名字来,只得伏地不敢起身。

    刘娥缓缓地伸出四个指头来:“是她,是与不是?”

    郑志诚重重地磕了个头:“娘子英明,奴婢该死!”这四根手指,自然指的是越王妃李氏了。

    刘娥脸上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就知道这些将门虎女,虽没有父辈这般千军万马杀场炼出来的本事,在内庭之中杀个人,还是浑不当回事儿的。”

    郑志诚见这句话兜得远了,不敢应答,正自惴惴,却听得刘德妃缓缓地道:“你既然奉懿旨来打听消息,我便给你个准消息回去好回话。昨夜我已经请旨,随驾北征,与官家一同上前线去。”

    郑志诚听了这话,初时还是一怔,猛然间回味过来,只吓浑身手足冰冷,伏地颤声道:“原来娘娘早就知道了。”

    刘娥缓缓地道:“且不管我事先知不知道,我只取你这份忠心,这份向着我的心。你今日并没有白来,于你是一样,于我也是一样。”

    郑志诚原本恃功而来,此时忽然发觉刘德妃跟前自己根本无所施展,只觉得空落落地,却也更加松了一口气,这一步虽然走得迟了走得难看了,却幸喜是走对正路子了。心中轻叹了口气,也应该是死心塌地:“是,谢娘子怜取奴婢一番痴愚之心。”

    刘娥点了点头:“宫中人多眼杂,我不便赏你什么,你家中还有何人,将名字告诉雷允恭好了。”

    雷允恭送了郑志诚出去,回头却见德妃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忽然站起来吁了口气道:“好、好,今日郑志诚倒真的送了一个大好消息给我。”

    “娘子,”雷允恭扶着刘娥忍不住道:“郑志诚的情报一无所用,娘子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一无所用?”刘娥眼波转动,笑容更是神秘:“郑志诚是皇后宫中的大总管,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今何等风光,背主另投,又是何等的风险。他送来的,又何止是一个皇后要杀我的阴谋?他今日的行动,就等于告诉我另一个天大的消息。”

    雷允恭似乎听出了什么来,心中暗暗吃惊:“娘子的意思是……”

    刘娥一步跨出门去,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映得整个院子里的花都镶上了一层金边似的。她微微一笑,遥望东边寿成殿方向:“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却只有她自己犹在梦中,此时此刻,尚在算计他人,真是令人分外叹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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